禮儀的規範雖然很多,但這些都是依據當時遵行的道理,自然而訂下的。它們最終目的是希望培養出自然真誠的品德修養。
文│劉漢烈(中華身心靈促健會美國分會會長)
說起「禮」,大家會立刻聯想到「禮貌」或「禮節」,它代表一種待人接物的態度及該遵守的規矩。而稱讚一個人「彬彬有禮」,則是說他有修養。有修養的人,大概一定會很有禮貌、無論是待人或接物,但反過來講,有禮貌、則未必是有真修養 – – 也就是說:他看上去是很有禮貌,但卻可能他並不是一個有品德、有修養的人。怎麼講呢?讓我們從什麼是禮說起。
「禮」的解釋
我們先來看看幾篇先人們是怎麼解釋「禮」的。
首先來讀左傳 :《左傳•昭公五年》,「公如晉,自郊勞至於贈賄,無失禮,晉侯謂女叔齊曰,魯侯不亦善於禮乎,對曰,魯侯焉知禮,公曰,何為,自郊勞至於贈賄,禮無違者,何故不知,對曰,是儀也,不可謂禮。」
譯成白話解釋:「魯昭公訪問晉國時,受到晉國的迎接,昭公從「 迎接貴賓 」到「贈送禮物給來訪貴賓」等,一系列儀式上,做得都一絲不茍。晉侯對名叫「女叔齊」的大臣説:「魯昭公是不是很擅長禮嗎?」,女叔齊答道:「魯昭公這哪叫擅長禮啊」,晉侯問道:「為什麼這麼説呢?他從‘迎接’到‘贈禮’,沒有一處違反禮制的,怎麼會不知禮?」女叔齊答道:「魯昭公所表現的只是‘儀’,而不是‘禮’。」
以現在的國家元首來訪來說,地主國一定會安排「儀隊、軍樂隊」、鋪上「紅地毯」、「放二十一響禮砲」、本國元首親自來接機,之後,設「國宴」款待國賓,等等,這都是國對國應有的禮儀而已(或稱禮節)。古時有沒有放禮砲的儀式,我猜是沒有,因此沒有這項禮儀。我們這些老百姓,平常都有接待來訪友人的經驗,不也都是盡力款待友人的來訪嗎?這些都是做人應該有的禮節,古今都一樣。
女叔齊想要講的是作到有「禮儀」並不表示魯昭公有「禮」的修養。下面我們再回來講它們的分別。
再看看孔子是怎麼講「禮」的:《論語•陽貨十七》第十一章,記載孔子給當時人們對「禮」的看法所下的評語:他感慨地說「禮云禮云,玉帛云乎哉?樂云樂云,鐘鼓云乎哉?」
譯成白話解釋:「孔子説:這也說是禮、那也說是禮,難道只是指那些玉器和布匹嗎?這也是音樂、那也是音樂,難道只是指那些鐘、鼓等樂器嗎?」。孔子的意思是:禮、樂是人們「和、敬」發自內心感情的表現,玉器和布匹或那些鐘鼓樂器,都是「和、敬」的象徵而已,做人假使沒有「和、敬」發自內心的情感,只有玉帛、鐘鼓,這些「硬體(hardware)」,那麼禮樂就只是虛偽的表現,沒什麼意義了。
《論語•子罕第九》第三章,記載孔子對「禮」的要求,是要合乎當時的習俗:他認為「麻冕,禮也;今也純,儉。吾從眾。拜下,禮也;今拜乎上,泰也。雖違眾,吾從下。」
譯成白話解釋是:孔子説:「用麻布做禮帽,是禮制的規定;現在都用絲綢,比較節儉,我跟隨大家的作法。臣子在堂下拜見君主,也有古禮的規定;現在大家都在堂上拜見,不合乎傳統的禮制,顯得臣子有點驕慢、不恭敬。所以我跟大家的做法不同,我還是贊同在堂下拜見。」
孔子的評論是說,現在流行於世俗裡的所作所為,往往不尊重古代的禮節,隨著時空的轉變,這倒沒太大關係,不必執意仿古,古禮中有可取的地方,當然要遵守,但既使是要順從當下的習俗,也需當它沒有損害義理時才可行,而不是想改就改。
《論語•學而第一》第三章:說到該如何作到有禮的地步。有子曰:「禮之用,和為貴,先王之道,斯為美,小大由之。有所不行,知和而和,不以禮節之,亦不可行也。」
有子說:「禮節規矩的運用,重要的是要出於自然、溫和。從前聖王治理他的人民,他要先制訂出禮節的規矩,好讓民眾去遵行、修行,以求達到有自然溫和的修養,這樣才最為完美。所以不論事情的大、小,都必須是依照禮節規矩去實行。但是也有行不通的地方,那時如果只想要作到自然溫和,卻不願意用禮節來約束及節制,因而所作所為變成沒規矩、沒有準則,這樣的作為,也是行不通的。」
後來學者對有子「禮」的說法,有幾個注釋。譬如,范祖禹說:「凡禮之體主於敬,而其用則以和為貴」。朱熹的註解是:「禮者天理之節文、人事之儀則也。和者從容不迫之意。蓋禮之為體雖嚴,然皆出於自然之理,故其為用必從容而不迫乃為可貴」。
「禮」,就是在任何場所都要有遵守一定的規矩、限制的認知,而我們的一言一行,都要有恭敬不隨便的態度及修養。禮節的學習,必須要不斷的去練習,由勉強成為習慣,習慣而成自然,才算達到有美好的修養品德。
中國自古以來就被稱為是「禮儀之邦」,早年禮節規矩的制訂,必須由全國領袖─天子來制訂、推行,如果天子缺乏聖人的品德、學問,就無法制訂出合情合理的禮節規範。
禮的內容雖然隨著時代不同,而有增減變化,但是原則是不變的─ 都是以達到自然溫和為最完美。這正是女叔齊對魯侯的評語,雖然魯昭公是按照當時的禮節來對待國賓,他的做為並無不妥,但因為當時魯國君權旁落,政事日非,國家的「政治秩序」可謂蕩然無存,「禮」已失去「守其國,行其政令,無失其民」的作用,所以女叔齊才質疑魯昭公只是注重履行該有的禮儀去對待國賓,而他本人對「禮」的修養,還嫌不足,沒能在他自己的國家以身作則,推行「合於禮的規範」。正如孔子在《論語•里仁第四》第十三章裡所說的:「能以禮讓為國乎,何有?不能以禮讓為國,如禮何?」。譯成白話文:「能以禮讓來治國,那還有甚麼困難呢?如果不能以禮讓來治國,即使有各種禮儀的存在,又能怎麼樣呢?」
從以上的簡單討論,我們應該有點概念,「禮」不只是「禮儀」。「禮」到底是指甚麼呢?簡單來說,它應該是發自內心的真誠、恭敬、並且順應當時習俗的一種待人處事的態度。下面提供一些個人對如何去修養有「禮」的品德的作法。
如何修養「禮」
「禮」,就是日常生活的各種行為規範、儀節。修養到有「禮」,就是要將言行作到「自然、溫和」的地步,也就是要有「真誠心」。人與人的接觸、相處在一起,要自然、要有真誠心,這就是孔子所提倡的「仁」。
我們可以從孔子與顏淵的對話中得知:《論語 ‧ 顏淵第十二》第一章:顏淵問仁。子曰:「克己復禮為仁。 一日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焉。為仁由己,而由人乎哉?」顏淵曰:「請問其目?」子曰:「非禮勿視,非禮勿聽,非禮勿言,非禮勿動。」在這段談話中,孔子教導我們如要「謹言慎行、遵守禮節」,必須要謹慎、注意是否看到的、聽到的都合乎禮教,而該怎麼說、怎麼作,也都恰當沒有偏失該遵守的禮節,這才是有禮的修養。
再者,「禮」,需要從「誠、敬」做起,所以說:「禮之體,主於敬」,都在於要有真誠的恭敬心。
所以,「禮」的修養,是發自於自然的真誠心、恭敬心,那樣表現出來的「禮」,就會做得很自然、溫和、而恭敬,一點也不勉強,展現出來的是從容不迫的態度,再進一步更可以達到和諧的境界。「和諧」的境界,雖好,但如果是刻意的追求,結果就會為了尋求表面的「和」而徇於人情之私,如此便違背「禮」的本意。一旦實踐了「禮」的境界,也就達到了「十字真言」裡所講「和」的境界,這也是有「禮」的最珍貴的品德修養。
結語
「禮」,就是日常生活裡各種行為的規範、儀節。古人重視「禮節」,上自天子,下至庶民,大事小事,都有一定的規矩、儀範,以至於有所謂的繁文縟節,非常細瑣。禮儀的規範雖然很多,但這些都是依據當時遵行的道理,自然而訂下的。它們最終目的是希望培養出自然真誠的品德修養,那時也就不會覺得「禮」會很拘束、規矩太多、很麻煩了。一旦都能做到,也達到和諧的境界,就是有最完美的品格了!
參考資料
1.哲學隨講13.《論語‧學而》「禮之用,和為貴」http://blog.yam.com/tztzai/article/24664795
2.劉志輝,《禮記》導論,香港人文學會網頁,http://www.hkshp.org
3.國學復興文化論壇,「説説中國傳統文化中的”禮”與”儀”」,文化中國-中國網 cul.china.com.cn
4.朱熹,《論語集注卷一》
5.顏世安,析論《論語》中禮與仁的關係,臺灣東亞文明研究學刊,第7卷第2期 2010年12月